金是我国东北地区的古老民族女真族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女真族历史悠久,世世代代生活在松花江和黑龙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其先世可上朔到舜、禹和商周时期的“肃慎”,隋唐时称靺鞨。五代时期黑水靺鞨逐渐兴旺起来,改称女真。辽立国后,女真成为辽的附属。1115年,女真族领袖完颜阿骨打称帝,国号“金”,定都会宁(今黑龙江省阿城)。此后,金国势力迅速壮大,1125年灭辽,1127年灭北宋,统一了包括黄河流域在内的广大北方地区,并与南宋长期对峙。1234年,蒙古军队灭金。金国全盛时期曾占据了大半个中国,成为当时中国境内最强大的政权,包括南宋在内,周边国家都向金国称臣纳贡。因此,金代是我国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朝代,对中华民族文明史的发展曾有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金在立国后十余年间就占领了中国淮河以北的半壁河山,很快完成了从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转变。金是接受汉文化影响最深的少数民族政权,在文化上比辽代有显著的进步。女真人南下后较快接受了汉族文化,甚至通用汉族语言。金朝建立以前,女真人是没有文字的。天辅三年(1119年),金太祖命完颜希尹和叶鲁创制女真文字,完颜希尹等人仿汉字和契丹字创制了女真大字。天眷元年(1138年),金熙宗又颁行了笔画简省的女真小字。女真大小字成为金朝官方文字,与契丹字和汉字在金朝境内通用。金朝用女真字撰写国书、谕令和文告,并设学校传授女真字。金政权建立之后,为巩固政治统治,推动经济发展,对教育非常重视,上京一直是金朝教育和考试的中心。女真统治者在政治制度、文化建设诸方面广泛地吸收汉文化,金国虽然保留女真族的某些文化传统,但基本上是继承辽和宋的汉族文化。金熙宗完颜亶在上京建孔庙,以女真字翻译儒家经书,学校以《论语》和《孝经》为必读课本。海陵天德三年,完颜亮仿中原王朝制度,设立国子监作为金朝国立高等学府,后成为教育管理机构,负责管理国子学和太学。此后,儒学逐渐在金代文化思想中占据统治地位。
金代继承了辽、宋的教育和选举制度,《金史·选举志一》载:
“金设科皆因辽、宋制,有词赋、经义、策试、律科、经童之制。海陵天德三年,罢策试科。世宗大定十一年,创设女真进士科,初但试策,后增试论,所谓策论进士也。明昌初,又设制举宏词科,以待非常之士。故金取士之目有七焉。其试词赋、经义、策论中选者,谓之进士。律科、经童中选者,曰举人。凡养士之地曰国子监,始置于天德三年,后定制,词赋、经义生百人,小学生百人,以宗室及外戚皇后大功以上亲、诸功臣及三品以上官兄弟子孙,年十五以上者入学,不及十五者入小学。大定六年始置太学,初养士百六十人,后定五品以上官兄弟子孙百五十人,曾得府荐及终场人二百五十人,凡四百人。府学亦大定十六年置,凡十七处,共千人。……凡经,《易》则用王弼、韩康伯注,《书》用孔安国注,《诗》用毛苌注、郑玄笺,……皆自国子监印之,授诸学校。凡学生会课,三日作策论一道,又三日作赋及诗各一篇。”
“自大定四年,以女真大小字译经书颁行之。后择猛安谋克内良家子弟为学生,诸路至三千人。九年,取其尤俊秀者百人至京师,以编修官温迪罕缔达教之。十三年,以策、诗取士,始设女真国子学,诸路设女真府学,以新进士为教授。国子学策论生百人,小学生百人。府州学二十二……凡取国子学生、府学生之制,皆与词赋、经义生同。”
“凡诸进士举人,由乡至府,由府至省,及殿廷,凡四试皆中选,则官之。至廷试五被黜,则赐之第,谓之恩例。又有特命及第者,谓之特恩。恩例者但考文之高下为第,而不复黜落。凡词赋进士,试赋、诗、策论各一道。经义进士,试所治一经义、策论各一道。其设也,始于太宗天会元年十一月,时以急欲得汉士以抚辑新附,初无定数,亦无定期,故二年二月、八月凡再行焉。五年,以河北、河东初降,职员多阙,以辽、宋之制不同,诏南北各因其素所习之业取士,号为南北选。熙宗天眷元年五月,诏南北选各以经义、词赋两科取士。海陵庶人天德二年,始增殿试之制,而更定试期。三年,并南北选为一,罢经义、策试两科,专以词赋取士。……策论进士,选女直人之科也。始大定四年,世宗命颁行女直大小字所译经书。每谋克选二人习之。寻欲兴女直字学校,猛安谋克内多择良家子为生,诸路至三千人。九年,选异等者百人,荐于京师,廪给之。命温迪罕缔达教以古书,作诗、策,后复试,得徒单镒以下三十余人。十一年,始议行策选之制,至十三年始定每场策一道,以五百字以上成,免乡试府试,止赴会试御试。且诏京师女直国子学,诸路设女直府学,拟以新进士充教授,以教士民子弟之愿学者。俟行之久学者众,则同汉进士三年一试之制。”
“凡会试之数,大定二十五年,词赋进士不得过五百人。二十八年,以不限人数,遂至五百八十六人。章宗令合格则取,故承安二年至九百二十五人。时以复加四举终场者,数太滥,遂命取不得过六百人。”
“经童之制,凡士庶子年十三以下,能诵二大经、三小经,又诵《论语》诸子及五千字以上,府试十五题通十三以上,会试每场十五题,三场共通四十一以上,为中选。所贵在幼而诵多者,若年同,则以诵大经多者为最。初,天会八年时,太宗以东平童子刘天骥,七岁能诵《诗》、《书》、《易》、《礼》、《春秋左氏传》及《论语》、《孟子》,上命教养之,然未有选举之制也。熙宗即位之二年,诏辟贡举,始备其列,取至百二十二人。天德间,废之。章宗大定二十九年,上谓宰臣曰:‘经童岂遽无人,其议复置。明昌元年,益都府申:‘童子刘住兒年十一岁,能诗赋,诵大小六经,所书行草颇有法,孝行夙成,乞依宋童子李淑赐出身,且加以恩诏。召至内殿,试《凤凰来仪》赋、《鱼在藻》诗,又令赋《旱》诗,上嘉之,赐本科出身,给钱粟官舍,令肄业太学。”
从上引《金史·选举志一》的记载来看,金代是十分重视诗歌教育的。“凡学生会课,三日作策论一道,又三日作赋及诗各一篇。”金海陵王完颜亮天德三年,“并南北选为一,罢经义、策试两科,专以词赋取士。”金世宗完颜雍“(大定)十三年,以策、诗取士。”金章宗完颜璟明昌元年,因刘住兒年十一岁即能诗赋,“召至内殿,试《凤凰来仪》赋、《鱼在藻》诗,又令赋《旱》诗,上嘉之”。正是立足于发达的诗歌教育,金代的诗歌创作成就在当时的少数民族政权中首屈一指,独占鳌头。
金熙宗完颜亶和海陵王完颜亮统治时期,女真上层贵族逐渐接受了汉族文化,在汉族文士的影响下,开始出现文学创作活动。金世宗完颜雍、金章宗完颜璟统治时期,金代诗词创作逐渐走向成熟。这一时期,有代表性的女真诗人均是皇帝或皇室成员,他们对于当时社会的文化风气和诗歌创作,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金熙宗完颜亶、海陵王完颜亮、宣孝太子完颜允恭、金章宗完颜璟、密国公完颜璹等人。
金熙宗完颜亶自幼随辽国进士韩昉学习汉文经史,又常到皇家图书馆稽古殿研读中原典籍,汉文化程度很深。《大金国志》卷一二《熙宗孝成皇帝》载:“熙宗自为童时聪悟,适诸父南征中原,得燕人韩昉及中国儒士教之。后能赋诗染翰,雅歌儒服,分茶焚香,弈棊象戏,尽失女真故态矣。视开国旧臣则曰‘无知夷狄,及旧臣视之,则曰‘宛然一汉户少年子也。”他常常同韩昉等人赋诗唱和,必然会有相当数量的诗作。由于后来完颜亶被杀并降封,他的诗词尽数亡失,一篇也没有保留下来。
完颜亮(1122—1161年)是金朝第四代君主,本名迪古乃,是金太祖庶长子完颜宗干第二子。他素有大志,雄心勃勃,在政治上借鉴汉文化经验,进一步推行改革措施,加速了女真汉化和由奴隶制向封建制变革的步伐。1150年1月,他发动宫廷政变,弑杀熙宗,自立为帝,因荒淫无道在历史上声名不佳。完颜亮自少年时就仰慕汉文化,拜汉儒张用直为师。他自幼聪敏好学,爱好读书,能诗善文,喜欢交结儒士。在汉族文人学士的熏陶下,完颜亮有良好的文学修养,是女真贵族文学的杰出代表。完颜亮在诗词创作上熔南北文化于一炉,对金代文学的发展有一定的贡献和影响。南宋岳珂在《桯史》说:“金主未立,封歧王,为平章政事,颇知书,好为诗词,语出则崛强,矫矫有不为人下之意,境内多传之。”他对金代科举制度进行改革,废除了金太宗以来的南北选制和熙宗时的以经义、词赋两科取士的办法,专以词赋取士,可见他对诗词的偏好。
完颜亮留下的诗作很少,多为短章佚句,风格豪放雄毅,气象卓异不凡。金人刘祁在《归潜志》卷一中记载:“金海陵庶人读书有文才,为藩王时,尝书人扇云:‘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人知其有大志。”完颜亮做藩王时曾写过一首《书壁述怀》的七言绝句:“蛟龙潜匿隐苍波,且与虾蟆作混和。等待一朝头角就,摇撼霹雳震山河。”作者自比为不可一世的“蛟龙”,其雄心可见一斑。完颜亮有两首咏物诗形神毕肖,极具个性。一咏竹,题为《以事出使道驿有竹辄咏之》,诗云:“孤驿萧萧竹一丛,不同凡卉媚东风。我心正与君心似,只待云梢拂碧空。”另一首是咏桂,题为《见几间有岩桂植瓶中索笔赋》,诗云:“绿叶枝头金缕装,秋深自有别样香。一朝扬汝名天下,也等君王著赭黄。”
据《鹤林玉露》载,柳永《望海潮》一词流播金国,金主完颜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不由得起了渡江南侵的念头。完颜亮于正隆六年(1161年)发动侵宋战争。此前,完颜亮派画师随使臣施宜生出使南宋。“敕密写临安之湖山城郭以归,上令绘为软壁,而图己像策马于吴山绝顶。”(《大金国志》卷十四《海陵纪》)完颜亮踌躇满志,大有并吞天下的气势,挥毫题诗于画壁之上(《南征至维扬望江左》):“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这首诗又名《题临安湖山画壁》:“自古车书一混同,南人何事费车工?提师百万临江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完颜亮也是女真族中成就比较突出的词人。从其现存的《鹊桥仙》、《昭君怨》、《喜迁莺》、《念奴娇》等几首词来看,依然保持着质朴粗犷、豪放雄毅的风格。如《念奴娇》:“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癫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飞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戢,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落。”
宣孝太子完颜允恭和其子金章宗完颜璟深受汉文化影响,都有深厚的文艺修养。完颜允恭(1146—1185)本名胡士瓦,是金世宗完颜雍的次子,于大定二年(1162年)被立为皇太子,未及即位大统便于大定二十五年因病谢世,追谥庙号显宗。他熟悉汉文化典籍,爱好文学,能诗善画。《金史·世纪补·显宗允恭纪》载:“(大定)十四年四月乙亥,世宗御垂拱殿,帝(指允恭)及诸王侍侧。世宗论及兄弟妻子之际,世宗曰:‘妇言是听而兄弟相违,甚哉!帝对曰:‘《思齐》之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臣等愚昧,愿相盛而修之。因引《棠橡》华萼相承、脊令急难之义,为文见意,以戒兄弟焉。”他能随机拈出《诗经》中的诗句来答对,可见他对《诗经》十分谙熟。他的诗作留存极少,但显示了较成熟的诗歌艺术。如《赐石右相琚生日之寿》诗:“黄阁今姚宋,青宫旧绮园。绣罗归里社,冠盖画都门。善训怀师席,深仁寄寿尊。所期河润溥,余福被元元。”这首诗是祝贺世宗朝名相石琚生日而作的,以唐代贤相姚崇、宋璟比拟石琚,格律工稳,用典雅致,高度评价了石琚的人品、学问和政绩,显示出作者较高的汉文化修养与诗歌技巧。另有一首七言绝句《风筝》:“心与寥寥太古通,手随轻籁入天风。山长水阔无寻处,声在乱云空碧中。”此诗咏风筝,圆熟典雅,颇有神韵,是咏物诗中的上品,显示出作者在诗歌艺术上有相当的造诣。
值得注意的是完颜允恭的妻子徒单氏也具有较深厚的汉文化修养。《金史·后妃传下·显宗孝懿皇后传》载:“后(徒单氏)好《诗》、《书》,尤喜《老》、《庄》,学纯淡清懿,造次必于礼。”由此看来徒单氏的诗歌修养也颇高,可惜没有诗文流传下来。
金章宗完颜璟与其父一样,也是一位颇具特色的女真诗人。完颜璟(1168—1208),字麻达葛,是宣孝太子的嫡子、金世宗的嫡孙,于大定二十七年立为皇太孙,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即皇帝位。完颜璟继承乃父之风,大力提倡汉文化,尤为重视诗赋,一时名士辈出。金章宗嗜爱文学,工于诗词,其诗典雅工丽,气韵高朗卓异,其所存诗歌多为绝句短章。如《宫中绝句》:“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飞花。”诗中描绘宫廷楼阁,用语富艳工丽,颇有帝王气象。金章宗还有一首绝句《仰山》:“金色界中兜率地,碧莲花里梵王宫。鹤惊清露三更月,虎啸疏林万壑风。”这首诗描绘了仰山风光,虽突出了其间的佛教气氛,然气势宏大雄健。又有咏牡丹绝句《云龙川泰和殿五月牡丹》:“洛阳谷雨红千叶,岭外朱明花一枝。地力发生虽有异,天公造物本无私。”这首诗描绘了牡丹盛开的大好春光,从中生发了天公无私、造化四方的境界,立意超然不凡。
完颜永成也是宗室贵族中具有深厚汉文化修养的一位诗人。《金史·世宗诸子传·永成》载:“永成风姿奇伟,博学,善属文。世宗尤爱重之。大定七年,始封沈王,以太学博士王彦潜为府文学,永成师事之。……上(金章宗)以永成诞日,亲为诗以赐,有“美誉自应辉玉牒,忠诚不待启金滕”之语,当世荣之。”
完颜璹是金代最杰出的女真诗人,代表了金代女真族作家的最高成就,元好问誉之为“百年以来宗室中第一流人”(《中州集》卷五)。完颜璹是金世宗之孙,越王永功之子,封为密国公,号为樗轩居士。他对汉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深湛的造诣,嗜爱文学艺术,长于诗词书法,平生所作诗词甚多,晚年自刊其诗三百首、乐府一百首,可惜多已散佚。《中州集》存其诗41首。《金史·世宗诸子传·永功传附子璹》载:“璹本名寿孙,世宗赐名,字仲实,一字子瑜。资质简重,博学有俊才,喜为诗,工真草书。……璹奉朝请四十年,日以讲诵吟咏为事,时时潜与士大夫唱酬,然不敢明白往来。永功薨后,稍得出游,与文士赵秉文、杨云翼、雷渊、元好问、李汾、王飞伯辈交善。初,宣宗南迁,诸王宗室颠沛奔走,璹乃尽载其家法书名画,一帙不遗。居汴中,家人口多,俸入少,客至,贫不能具酒肴,蔬饭共食,焚香煮茗,尽出藏书,谈大定、明昌以来故事,终日不听客去,乐而不厌也。……平生诗文甚多。自删其诗,存三百首,乐府一百首,号《如庵小稿》。”
完颜璹虽是皇室成员,位列公侯,但一生行迹却如一介寒儒。他生活于金代后期,因金廷南渡后防忌同宗,他虽精熟《资治通鉴》,对于中国历史的治乱兴衰之道颇为熟悉,也不得参预朝政。他一生自甘淡泊,极少结交权贵,与他密切交游的多为当时著名文士,如赵秉文、元好问等人。他深受佛道思想熏染,佛老随缘自适、万物一齐的处世哲学同儒家自甘清苦、追求道义的理想人格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有机统一,在文学创作上就表现为一种随缘忘机、淡泊自如的意绪,因而,他的诗文中多表达对富贵功名的鄙弃和对生活的超脱。他的诗歌用语清淡雅致,境界清远蕴藉,色调散淡疏朗,意境萧逸清新,风格平淡自然。如《秋郊雨中》:“嬴骖破盖雨淋浪,一抹烟林覆野塘。不着沙禽闲点缀,只横秋浦更凄凉。”这种淡泊自如的的意绪还表现为对清雅生活方式的自我陶醉,如《宴息》:“宴息春光晚,闲眠昼景虚。冥心居大道,达理契真如。乐对忘形友,欣逢未见书。世间幽隐者,何必尽樵渔。”如《内族子锐归来堂》:“一旦能知梦里真,平生看破主中宾。归来堂上忘形友,名利场上税驾人。东郭风烟宜惠账,南山猿鹤识纶巾。清樽雅趣闲棋味,盏盏冲和局局新。”如《北郊晚步》:“陂水荷凋晚,茅檐燕去凉。远林明落景,平麓淡秋光。群牧归村巷,孤禽立野航。自谙闲散乐,园圃意犹长。”完颜璹的诗歌风格在金代女真诗人中别具一格,静谧闲散中透出一派禅机,更近于王孟一派。随着金朝国势的衰落和诗人自己在政治上的不得志,他的诗中充满了抱负难伸乃至嗟老叹贫的感慨,如“孟津休道浊于泾,若遇承平也敢清;河朔几时桑柘底,只谈王道不谈兵”。他的《闻闲闲再起为翰林》、《过胥相墓》等诗,含蓄蕴藉,流行颇广。
完颜璹是金代成就最突出的女真词人,其词现存9首,存于《中州乐府》和《中州集》。他的词多抒写随缘忘机、萧散淡泊的意绪。如《春草碧》:“几番风雨西城陌,不见海棠红、梨花白。底事胜赏匆匆,正自天付酒肠窄。更笑老东君,人间客。赖有玉管新翻,罗襟醉墨。望中倚栏人,如曾识。旧梦回首何堪,故苑春光又陈迹。落尽后庭花,春草碧。”词人借伤春入笔,追忆故都往昔繁荣,感叹国家盛世不再,抒发词人对“故苑春光”的无限怀念,意境清幽,意韵绵长。再如《朝中措》:“襄阳古道灞陵桥,诗兴与秋高。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雄豪。霜清玉塞,云飞陇首,风落江皋。梦到凤凰台上,山围故国周遭。”词人忧念国事,但迫于政治环境的险恶,不能直接表白,故词中用典颇多,意深笔曲,耐人寻味。他有两首《渔父》词表现作者安贫乐道的自我陶醉,也颇为人称道。其一:“杨柳风前白板扉。荷花雨里绿蓑衣。红稻美,锦鳞肥。渔笛闲拈月下吹。”其二:“钓得鱼来卧看书。船头稳置酒葫芦。烟际柳,雨中蒲。乞与人间作画图。”
与辽、夏相比,金代可谓诗人辈出,作品繁多。仅《中州集》就收入金代250余位文学家的诗词2116首。《金史·文艺传上·序》载:“金初未有文字。世祖以来,渐立条教。太祖既兴,得辽旧人用之,使介往复,其言已文。太宗继统,乃行选举之法,及伐宋,取汴经籍图,宋士多归之。熙宗款谒先圣,北面如弟子礼。世宗、章宗之世,儒风丕变,庠序日盛,士由科第位至宰辅者接踵。当时儒者虽无专门名家之学,然而朝廷典策、邻国书命,粲然有可观者矣。金用武得国,无以异于辽,而一代制作,能自树立唐、宋之间,有非辽世所及,以文而不以武也。”金代著名诗人有宇文虚中、蔡珪、吴激、蔡松年、赵可、刘迎、王寂、王庭筠、党怀英、周昂、赵元、赵秉文、李纯甫、杨云翼、完颜璹、辛愿、李俊民、王若虚、元好问、段克己等。元好问是金代最杰出的诗人。
元好问(1190—1257)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今山西省忻县)人。他是金朝成就最高的文学家,是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其祖出自北魏拓跋氏,为唐代诗人元结后裔。他出身于一个世代书香的官宦人家,其生父元德明喜爱杜诗,推崇苏黄,多次科举不中,以教授乡学为业,平时以诗酒自娱,有《东岩集》三卷传世。他出生后七个月即过继给其二叔元格。他很早就显露出文学才华,7岁即因作诗而获得“神童”的美誉。1202—1208年随当时名儒郝天挺学习经传诗文,师生时常唱和,诗文技艺大增。金宣宗兴定五年(1221年)进士及第,座主为当时著名诗人赵秉文。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年)中博学宏词科,在朝中或地方为官。金亡不仕,潜心编纂著述,致力于保存金代文化。他以诗存史,致力收集整理金国已故君臣的诗词作品,编成《中州集》十卷,附《中州乐府》一卷。全书收录金代的251位诗人的2062首诗(《中州乐府》收录金代36位词人的114首词),而且为每人编写小传,或简叙生平事迹,或点评诗文作品,保存了大量的文学史料。
元好问多才多艺,工诗善文,广泛涉足于诗、词、文、散曲和笔记小说等文学领域,尤以诗、词、曲的成就最突出,而且诗词数量居金代之首,是金末元初之际声望最著的文坛领袖。《金史·文艺传下·元好问传》载:“好问字裕之。七岁能诗。年十有四,从陵川郝晋卿学,不事举业,淹贯经传百家,六年而业成。下太行,渡大河,为《箕山》、《琴台》等诗。礼部赵秉文见之,以为近代无此作也。于是名震京师。……为文有绳尺,备众体。其诗奇崛而绝雕刿,巧缛而谢绮丽。五言高古沈郁。七言乐府不用古题,特出新意。歌谣慷慨,挟幽并之气。其长短句,揄扬新声,以写恩怨者又数百篇。兵后,故老皆尽,好问蔚为一代宗工,四方碑板铭志,尽趋其门。其所著文章诗若干卷、《杜诗学》一卷、《东坡诗雅》三卷、《锦禨》一卷、《诗文自警》十卷。”他的文学作品主要有诗1380余首、词380余首、散曲9首、散文250余篇、小说《续夷坚志》4卷202篇等。
元好问全面地继承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优秀传统,是金代成就高的诗人。他的诗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生动地展示了金元易代之际的历史画卷,题材多样,内容丰富,风格沉郁悲凉,多伤时感事之作,善于以雄劲的笔力抒写深哀巨痛,情感悲凉而骨力苍劲。其中反映当时人民饱受天灾人祸之苦的作品,真实具体,富有感染力,如《雁门道中书所见》、《过晋阳故城书事》、《岐阳三首》、《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五首》等。《岐阳三首》之二写道:“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岐阳西望无来信,陇水东流闻哭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从谁细向苍苍问,争遣蚩尤作五兵?”这首诗着眼于蒙古入侵的现实、抒发了诗人内心的沉痛感慨。《壬辰十二月车驾东狩后即事五首》之四写道:“万里荆襄入战尘,汴州门外即荆榛。蛟龙岂是池中物,虮虱空悲地上臣。乔木他年怀故国,野烟何处望行人。秋风不用吹华发,沧海横流要此身。”诗人面对战祸蔓延、山河破碎的惨象,表达了以身许国的强烈愿望。元好问擅长各种诗体,他的七律深受杜甫影响,意境沉郁,成就突出;他的七古往往气势磅礴,意象壮丽,意味悠长。如《涌金亭示同游诸君》、《游黄山》等诗就体现了这一特色。元好问的写景诗也很有特色,意境清新,耐人玩味,或如“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颍亭留别》)一样恬静悠闲,或如“两峰突兀何许来,元气淋漓洗秋碧”(《〈双峰竞秀图〉为参政杨侍郎赋》)那样壮阔酣畅,体现了诗人驾驭诗歌的高超功力。
元好问有是金代最优秀的词人。其词以苏、辛为典范,兼有婉约、豪放等诸种风格,博采众长,自成一家。其中又尤以两首《摸鱼儿》最富艺术魅力: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沧路,当年寂寞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路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秋雨。”
这两首词任情率真,哀婉动人。其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和“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等都是千古不朽的佳句。
元好问被誉为散曲的鼻祖,其散曲今存9首,其中小令《[双调]小圣乐·骤雨打新荷》是一代名曲,被认为是散曲的开山之作: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有高柳鸣蟑相和。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这首曲表达了他留恋人生、安贫乐道的情怀。他的散曲创作直接推动了元代散曲的兴盛。
元好问又是一位文艺理论家,他的《论诗三首》、《论诗绝句三十首》、《与张仲杰郎中论文》、《校笠泽丛书后记》等,精辟评论了古代诗人诗派的得失。他仿杜甫《戏为六绝句》体例写作《论诗绝句三十首》,相当全面地评论了自汉魏到两宋一千多年间的重要诗人及诗派,推崇雄健豪迈的风格,反对绮靡纤丽的诗风,对后世诗歌评论和诗歌创作影响很大。他的论诗绝句自身也是优美的诗歌作品,是历代诗论作品中最具有艺术性的作品之一。例如:
曹刘侍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
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
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色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笔底银河落九天,何曾憔悴饭山前。世间东抹西涂手,枉着书生待鲁连。
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诗。
池塘春草谢家春,万古千秋五字新。传语闭门陈正字,可怜无补费精神!
元好问十分喜欢培育英才,提携后进。金哀宗天兴二年(1233年)四月,蒙古兵攻破汴京之初,元好问即向当时任蒙古国中书令的耶律楚材推荐了54位中原秀士,如王若虚、张德辉、高鸣、李治、刘祁、商挺等,请耶律楚材予以保护和任用。而经他教育指授出来的文人有郝经、王恽、许楫、孟琪、徐琰、阎复、白朴、王思廉、郝继先等多人。他的学生郝经、王恽是元初著名文士。特别是白朴自幼得到元好问的精心培育与亲身教导,成为元曲鼎盛时期的著名作家,是“元曲四大家”之一。
元好问次女元严是一位闻名当时的女才子,美貌绝伦,文思敏捷,嫁为卢氏进士杨思敬妻。夫殁后因性情恬淡而做了女冠,号浯溪真隐,于卢氏山中修道。时任平章的张当揆十分爱慕,央人向元好问求婚,元好问推托说要元严亲口答应。张当揆急不可耐找上门去,亲自向意中人求婚。适逢元严正在修补天花板,见客来已知其意,当即借题发挥赋诗一首:“补天手段暂施张,不许纤尘落画堂。寄语新来双燕子,移巢别处觅雕梁。”诗中透露出明显的拒婚之意,张当揆只好悻悻而返。蒋正子《山房随笔》载:“元遗山好问裕之,北方文雄也。其妹为女冠,文而艳。张平章当揆,欲娶之,使人嘱裕之。辞以可否在妹,妹以为可则可。张喜,自往访,觇其所向。至则方自手补天花板,辍而迎之。张询近日所作,应声答曰:“补天手段暂施张,不许纤尘落画堂。寄语新来双燕子,移巢别处觅雕梁。”张悚然而出。”蒋正子的记述中将元严误为元好问之妹,不知何故。
《金史》中还记载了许多诗人的事迹,从中可以发现金代诗歌教育的一些线索,如:
《金史·左企弓传》载:“太祖既定燕,从初约,以与宋人。企弓献诗,略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
《金史·左泌传附侄光庆传》载:“(左企弓之孙)光庆好古,读书识大义,喜为诗,善篆隶,尤工大字。”
《金史·虞仲文传》载:“虞仲文字质夫,武州宁远人也。七岁知作诗,十岁能属文,日记千言,刻苦学问。”
《金史·赵秉文传》载:“秉文之文长于辨析,极所欲言而止,不以绳墨自拘。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律,律诗壮丽,小诗精绝,多以近体为之,至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字画则草书尤遒劲。朝使至自河湟者,多言夏人问秉文及王庭筠起居状,其为四方所重如此。”
《金史·文艺传上·蔡松年传》载:“(蔡松年)文词清丽,尤工乐府,与吴激齐名,时号‘吴蔡体。有集行于世。”
《金史·文艺传上·吴激传》载:“激,米芾之婿也。工诗能文,字画俊逸,得芾笔意。尤精乐府,造语清婉,哀而不伤。将宋命至金,以知名留不遣……有《东山集》十卷行于世。”
《金史·文艺传上·赵可传》载:“赵可‘其歌诗乐府尤工,号《玉峰散人集》。”
《金史·文艺传上·胡砺传》载:“胡砺,字元化,磁州武安人。少嗜学。……韩昉见而异之,使赋诗以见志,砺操笔立成,思致清婉,昉喜甚,因馆置门下,使与其子处,同教育之,自是学业日进。……久之,改定州观察判官。定之学校为河朔冠,士子聚居者常以百数,砺督教不倦,经指授者悉为场屋上游,称其程文为‘元化格。”
《金史·文艺传下·周昂传》载:“周昂,字德卿,真定人。……昂年二十四擢第。调南和簿,有异政。迁良乡令,入拜监察御史。路铎以言事被斥,昂送以诗,语涉谤讪,坐停铨。……其甥王若虚尝学于昂,昂教之曰:‘文章工于外而拙于内者,可以惊四筵而不可以适独坐,可以取口称而不可以得首肯。又云:‘文章以意为主,以言语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今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反役其主,虽极辞语之工,而岂文之正哉。昂孝友,喜名节,学术醇正,文笔高雅,诸儒皆师尊之。既历台省,为人所挤,竟坐诗得罪,谪东海上十数年。”周昂作诗以杜甫、韩愈为榜样,著有《常山集》,已佚。其诗存100首,内容有咏怀、吊古、伤别、写景、边塞、悯农、论诗、题画等内容,其中以边塞诗最有特色,如《莫州道中》等。周昂对于文学创作有许多见解,他的外甥——金代文学批评家王若虚接受了他的文学主张,并在《滹南诗话》中保存了他的文学观点。
《金史·文艺传下·王庭筠传》载:“王庭筠,字子端,辽东人。生未期,视书识十七字。七岁学诗,十一岁赋全题。……泰和元年,复为翰林修撰,扈从秋山,应制赋诗三十余首,上甚嘉之。……庭筠仪观秀伟,善谈笑,外若简贵,人初不敢与接。既见,和气溢于颜间,殷勤慰藉如恐不及,少有可取极口称道,他日虽百负不恨也。从游者如韩温甫,路元亨、张进卿,李公度,其荐引者如赵秉文、冯璧、李纯甫,皆一时名士,世以知人许之。为文能道所欲言,暮年诗律深严,七言长篇尤工险韵。有《藂辨》十卷,文集四十卷。”
《金史·文艺传下·刘昂传》载:“刘昂,字之昂,兴州人。大定十九年进士。曾、高而下七世登科。昂天资警悟,律赋自成一家,作诗得晚唐体,尤工绝句。”
《金史·文艺传下·李经传》载:“李经,字天英,锦州人。作诗极刻苦,喜出奇语,不蹈袭前人。李纯甫见其诗曰:‘真今世太白也。由是名大震。”
《金史·文艺传下·刘从益传》载:“从益博学强记,精于经学。为文章长于诗,五言尤工,有《蓬门集》。”
《金史·文艺传下·王若虚传》载:“王若虚,字从之,藁城人也。幼颖悟,若夙昔在文字间者。擢承安二年经义进士。……所著文章号《慵夫集》若干卷、《滹南遗老》若干卷、传于世。”王若虚是金代著名学者、文学批评家,少时以其舅周昂为师,博学强记,精于经史文学,独步一时。他在诗歌创作上推崇白居易、苏轼,反对模拟雕琢等形式主义风气,对黄庭坚及江西诗派深表不满。作诗则以白居易、苏轼为法,崇尚自然,创作实践和理论保持一致。他的诗学主张对明清时期的诗歌创作与文学批评有一定影响。其《滹南诗话》3卷、杂文及诗5卷都收于《滹南遗老集》中。
《金史·文艺传下·李汾传》载:“李汾,字长源,太原平晋人。为人尚气,跌宕不羁。……喜读史。工诗,雄健有法。……汾平生诗甚多,不自收集,世所传者十二三而已。”
由上述记载可知,虞仲文可说是当时的神童,“七岁知作诗,十岁能属文”,但神奇却来自“日记千言,刻苦学问。”而王庭筠虽然“生未期,视书识十七字”,有天才般的表现,但“七岁学诗,十一岁赋全题”,却恰好说明了他学习作诗的过程和结果。
在金政权建立以前,作为游牧民族,女真民族以游牧围猎为生而又能歌善舞。女真人善骑射,信奉萨满教,无论贵族平民,无论男女老幼,都善于舞蹈歌唱,而萨满教乐舞在史书上也多有记载。女真人以起舞歌讴来侑觞,青年男女以歌声寻配偶,其渔猎生活也通过歌舞的形式表现出来。据此推测,女真族世代相传的民歌当不在少数,然而多已不传。熟悉“岳家军”战史的人都知道的一句“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就出自女真人的民歌。
金代的音乐和舞蹈在立国后获得了更大的发展,其乐曲和歌舞被吸收到戏曲之中,促进了古代音乐、歌舞、散曲和杂剧的发展。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是金代最著名的说唱文学作品,其中的唱词大量借用了唐宋诗词的诗句意境,充分体现了诗歌对曲词的影响。如写张生莺莺分别情景的《大石调·玉翼蝉》:“早是恁凄凄凉凉受烦恼,那堪值暮秋时节。雨儿怎歇,向晚风如凛洌,那闻得衰柳蝉鸣凄切。未知今日别后,何时重见也,……纵有半载恩情、千种风情何处说!”很显然,作者借用了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的情感和意境。再如表达莺莺在张生赴试后的思念愁绪的“非关病酒,不是伤春”(《道宫·尾》),应当是源于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中的“非干病酒,不是悲秋”。看来这位董解元有着比较深厚的诗歌修养,正如他在作品开头部分的自我介绍:“秦楼谢馆鸳鸯幄,风流稍是有声价,教惺惺浪儿每都伏咱。不曾胡来,俏倬是生涯。”“俺平生情性好疏狂,疏狂的情性难拘束。一回家想么诗魔多,爱选多情曲。比前贤乐府不中听,在诸宫调里却著数。一个个旖旎,风流济楚,不比其余。”“诗魔多”一语,显示了作者对诗歌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