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来安抚那些不安的年轻人

1980年,《中国青年》刊登了青年读者潘晓”的来信: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说,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可我一个人...

来源:互联网

作者:肖锋

1980年,《中国青年》刊登了青年读者“潘晓”的来信:“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说,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可我一个人已经很累了呀……”

2005年,“开复学生网”收到了它的第1000个问题:“开复老师:就要毕业了,回头看大学生活,我想哭,不是因为离别,而是因为什么都没学到……要说收获的话,就是对什么都没有的忍耐和适应。”

2010年,有年轻人在任志强发表“买不起房为什么不回农村”的言论后,在微博反问:“您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我们不想就那么认命!我们向往大都市才会奋斗拼搏,您如果是我,您也会选择大城市吧?!”

青年的心是一个时代最敏感的温度计,也是一个国家最脆弱的神经。那些属于青春期的迷惘、热望与忧郁,与时代的前进、变革与激荡息息相关——每一代人的青春期困惑,构成一个国家的青春期病史;每一代人的青年导师形象之变,构成一个社会的精神进化史。

青年导师形象之变

中国青年从来不乏指导者。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鲁迅以笔作枪、60年代人手一本红宝书、80年代李泽厚启蒙美学、90年代余秋雨开启“文化苦旅”……他们在一个中国人年轻时成为青春期记忆,然后又迅速在中年时剩下极淡的身影——正如我们的文明逐渐只指物质文明、时代赤裸裸地被称为欲望时代、中国变成急之国,也不过30年。



青年导师在解答人生问题,也在解答青春中国的社会问题。经历过青年导师与政治偶像重合的年代,经历过青年导师几近空白的年代之后,到了2010年,中国的青年导师基本形成了三大派系,其实也是我们社会的三个缩影——一是基于“成功动机过剩”而生的成功学老师,一是解决情感缺失问题的情感老师,一是来自交流即时、互动的网络“@老师”。

这是成功学导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为着复制成功而来,但时代的成功却不可复制——无论是上一代人白手兴家还是一夜成名的经验,对下一代人来说都属于“时不再来”的偶遇。俞敏洪发明新东方精神,把英语变成成功学,把留学变为人生拐点,但海归回国遭遇的却是低薪与失业;李阳告诉你疯狂与自信是改变人生的力量,但朝他作出下跪姿势的年轻人,身上又何尝没有橡皮人的基因;刘墉教你如何靠平常心成功,但你在欲望社会,最找不着的就是平常心。

这是情感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要进行教育,但最好的止痛药却是抛弃爱——放手总比珍重简单:张小娴解剖男人如庖丁解牛,但女人透析男人的结果往往是成为剩女,注定看着世纪佳缘上市与《非诚勿扰》热播;彭浩翔进行《爱的地下教育》,不时奉劝女孩子“以漫天乱箭把这贱男射个稀巴烂”;庄雅婷被称为“耳光抽醒患者的恐怖医生”,但她的“聪明才智通常用来刻薄一切”。

这是网络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一旦过于依赖别人的智慧,自己终会丧失智慧——当女朋友深夜接前男友电话,你都要偷偷上网问百度知道怎么办时,互联网的“云智慧”最终让你丧失了独自思考的习惯。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唐骏学历门应了这句古训,也应了他先前说的“人一出名,最怕被人给盯上”。从余秋雨到唐骏,近年来我们目睹了一个个老师的倒掉。

唐骏现象提出了三个问题:谁的成功可以复制;谁配当青年导师;以及他们应该教导些什么。

谁的成功可以复制

他们是压力最大的一代,也是最没方向感的一代。他们不想工作,他们拒绝加班,他们喜欢宠物甚于小孩。而现实是,他们又要工作又要加班,有时还要生孩子。年纪轻轻背上房贷,年纪轻轻没了理想。曾经的飘一代沦为宅男宅女。这是可悲的!

表面上看新生代们要比前辈快乐得多。但那是虚假繁荣。无论80后90后,他们在随心所欲的表象下,是某种严重的不安全感。他们被斥为最无责任感、历史感的一代,他们是史上包袱最沉重的一代。

请看看这样的事实:中国飞奔进老龄社会,越来越多的家庭将呈现4个老年人、1对夫妇和1个孩子的“421”结构。老的仍未老去,十年后将呈现“8421”结构。“养儿防老”成为空话。调查中九成80后反映无法承担养老之责。

大学生得过且过,在学校都有很强烈的挫败感,一出校门就更强烈了。所谓理想自然就简化为公务员、房子、车子等等。想当年,改革之初,深圳一位母亲对儿子说,要再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只配做公务员。这位母亲在三十年后估计不会再发这样的议论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古人的命运方程式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还有六名七相八敬神。还有呢:九交贵人十养生。当下九交贵人要比前八个变量重要得多。或者有一个舍身为你的老爸也很重要。

传统社会是所谓先赋社会,一切皆已安排,一切皆由天定。现代社会是所谓自致社会,白手起家打天下。改革开放三十年,自致社会复又堕回到先赋社会。找工作就是比爹。

唐骏说,我的成功可以复制。没有人的成功可以复制。因为成功的社会背景变了。况且我和你也不是一类人。

新生代面临的大问题,不是哪个青年导师能回答得了的。这是时代的结症,不是新生代的问题。

谁配当青年导师?

俱往矣,青年导师们。

做青年导师的前提,是言行合一。孔子门徒三千,足可敌国,却安于游走布道。他的青年导师范儿,为万世表率。中国还有王守仁的门徒,鲁迅的门徒,各有各范儿。

再后来,即上世纪80年代曾出现过一拨德育导师,李燕杰、曲啸、彭清一曾在改革开放前沿蛇口与当地青年辩论过一场,并引发了所谓“蛇口风波”。德育导师将“淘金者”与“创业者”对立,认为淘金者“为了个人利益,特区不欢迎”,引发青年反感乃至当场反驳。再后来,在王朔小说中,在电影《顽主》里德育导师被彻底解构了。时代变了,年轻人只接受《编辑部里的故事》中“知心大姐”那样的朋友。

学生们会说,“老师,您说的豪气干云,让我们热血沸腾,但一走进社会全不是那个意思”。一进社会就是另一套规则,一种无能为力感迎面而来,导师们的话总被雨打风吹去。

严格地说,失去人格力量的人不堪为人师。过往的青年导师,无不以令人钦佩的人格魅力为大旗。今天的青年导师没有范儿,他们只会兜售《成功学》及显摆殷实的银子——这便是他们的导师资本了。值此三千年未遇之变局下,青年导师又能向新世代灌输什么?

中国青年需要的青年导师,其实不过是人生旅途上的一位朋友。他不是改变时代气候的人,但他会告诉你如何适应这个雨季;他不是你的指路人,但他会告诉你大路边仍有羊肠小路可走;他不是大义的布道者,但他会告诉你闻所未闻的人生价值——他教你常识,教你独立,教你反思;他让你不再随波逐流,让你学会自我救赎;找到他的方法,和找到自我的方法一模一样。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成功人生可以复制,要改变命运只有自己摸索。马克·扎克伯格没有复制比尔·盖茨,没以谁为榜样,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校园生活搬到网上。中国青年当羡慕扎克伯格,这位Facebook的创始人,凭简单的理想就成功了。而钱,是顺带的结果。

“后喻社会”中儿子尚能教老子新技术新玩法,老子辈又能教儿子辈什么?潜规则、厚黑学吗?若把这个世界搞得这么糟,环境污染、社会不公、腐败盛行,有何脸面教导下一代、做其导师?

这样的导师不要也罢。新生代只需要同龄群的共鸣与相互学习。韩寒说,方圆几公里都找不到一个励志故事。你只有快快让路,为年轻人腾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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