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的烙印

我无法抑制自己不怀恋过去,虽然曾经无数次怎样努力地想把往事遗忘,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白费劲;往往这样的念头刚一产生,便有一种东西从遥远的深处冒出...

来源:互联网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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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抑制自己不怀恋过去,虽然曾经无数次怎样努力地想把往事遗忘,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白费劲;往往这样的念头刚一产生,便有一种东西从遥远的深处冒出脑海,犹如潮水褪尽后浮出海面的礁石,经过海浪浸蚀与冲刷,愈发显得生机盎然、栩栩如生,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知道,今生今世,我将无法把它们从记忆中抹去……
    那是灾难频发的年月,继主席和老总相继逝世之后不久,敬的总理紧接着也离我们而去。顿时,举国上下全都沉浸于悲痛和悸动之中,望着父母满脸悲戚与恐慌,幼小的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当时我仅有四五岁,完全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后来父母就把我送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离开城市走进农村,我仿佛出笼的小鸟般欢欣雀跃,乡下的一草一木对我都是新奇而陌生的感觉。正是在那时,我认识了后来的茅,当时她有一个奇怪的乳名叫“毛毛”。
    十多年之后,我大学毕业分配回故乡熟悉的城市,在一次朋友们的聚会上,闲谈中有人大声地叫出我的乳名,当时我并没有留意有个陌生的女孩很注意地看了我几眼。后来我喝得酩酊大醉,朋友们将我送回宿舍,那个女孩一直跟着;在我稍稍清醒一些后,她问我是否还记得一个叫“毛毛”的女孩,我说记得,那是我孩提时一起长大的伙伴,我们曾经一起摘野果捉蜻蜓玩童年的游戏,我怎会不记得呢?她说她就是“毛毛”。开始我有些不信,因为当时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漂亮的女孩与当年那个黄毛丫头联系在一起。直到后来她轻柔而娓娓动听地回忆起童年的往事。我欣喜若狂。那个晚上我们聊了许久,茅的形象从我童年模糊的记忆里渐渐清晰起来,我也似乎找回了儿时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自我。
    自那以后我与茅的交往多了起来,当时许多朋友都以为我们会像小说电影里描写的那样成为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是故事的发展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我与茅始终没有找到真正让彼此心动的感觉,彼此间的关系也始终只能停留在最好的朋友这一层面上。
    就在那段时期过后没多久,我又遇到了蕾——一位医学院四年级的女高材生。她与我的一位女高中同学同校,正是因为如此的关系我才得以认识蕾。说来也巧,那天我正在同学的宿舍聊天,蕾突然间就闯了进来,当时她穿一袭红妆,拖着银铃般的笑声一头扎进来,非常的妩媚动人。我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仿佛记忆里深藏许久的某样东西,忽然间就来到了眼前,让人熟悉而倍感亲切;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剎那,我鼓足勇气,大胆地叫住了她。
    我至今仍不明白当时为何会如此冲动,后来蕾也三番五次地问我这个问题,每次我都只能笑笑,我找不到任何更好的解释;这个问题在几年后我离开蕾踏上南行列车的一刹那迎刃而解。当初我叫住蕾和后来决定离开她一样,原来都不需要问为什么,一切都是缘份而已。我一直相信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主宰着一切,包括生命的始终,人活着不过是完成一种既定的程序,完成从生到死的过程罢了!
    我决定离开蕾时蕾并不知道,当时她正面临毕业选择的考验。我记得那天夜晚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我们像往常一样手挽手沿雨湿而凄清的街道漫行。为了能留在省城,蕾的父母去找老战友——一位军医院院长说情,凭借多年的交情拿到了军医院的分配名额,可是却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蕾与老院长的儿子确定关系。蕾犹豫不决,在前途和爱情之间徘徊不定。我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呢?当时的我一无所有,既不能给蕾承诺光明的前程,又无法确保她将来的幸福,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帮助她尽早做出选择,减轻她矛盾的心情和痛苦。就在那个雨夜,我终于决定离开她而独自远行。
    其实这样的结局虽无奈却也合乎情理,况且对我来说,已经有了一次离别的经验。当我挎着随身携带的行李,挤上人潮涌动的南行列车时,心里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受,相反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种心情与我几年前大学毕业时与竹分手时完全迥异。当时我俩在站台上抱头痛哭,互相哭喊着对方的名字,颇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
    与竹的相恋也颇具浪漫色彩,竹与我同级同系但不同班,因此时常在上大课时会碰面,最初彼此都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是后来一同在系学生会里共事,接触的机会多了,彼此间的感觉好了很多,然而开始也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我们真正相恋是从我与别人打的一个赌开始的,为了赢回一顿饭,我大胆地约竹一起去看一场学院放映的露天电影,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
    竹是个快乐活泼的女孩,与她一起的日子很开心,然而竹的脾气很倔,这一点与我惊人的相似,因此我们时常口角争吵,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临近毕业时,我们各自坚持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并且各不相让。直到分手的一刻,竹才显得有一丝后悔,她拉着我的手死死不放,并且哭喊着直追缓缓离站的列车。当时的场面颇让人感动,我得承认当时差一点就心软留在了竹所选择的那座城市。我回到家乡后先后收到竹的几封来信,信中竹的思念之情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我没有回信,我知道终有一天竹会把我忘记,并且很快会找到她新的生活和拥有全新的世界。
    当我坐在朝南疾驰的列车上,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村庄和田野,连绵的群山和无边的红土铺天盖地向我袭来。茅、竹、蕾的脸庞一一闪现如一枝枝鲜艳欲滴湿漉漉的花瓣,只是因为速度太快,让我来不及看清她们面部的表情是喜是忧,是哭还是笑。我只知道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而离我向往已久的城市越来越近,在那座城市里住着梅——一个我终身难忘铭记至今的女孩。
    梅是我小学同学,我之所以对她印象极深是因为我跟她一直是同桌。当时男女生的界限划得很清,梅曾经很多次在我俩的桌上用白粉笔划出“三八线”而我每次都会偷偷擦去;她甚至有一次在长凳上划了线并且在我毫无防备准备坐下时突然抽走长凳,害得我重重摔在地上,我爬起来准备大骂,但当我看到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时心就软了下来,我无法对她发火。

    梅后来还闹了几次恶作剧,每次我都装做视而不见。我对她印象极深的原因之一还包括当时梅与我同是校合唱团的成员,因为要参加全省合唱录音比赛,有段时期差不多天天排练。梅是领唱,她的声音非常甜美动听,宛如翠鸟婉转的啼鸣,我不由自主为她的声音着迷,真渴望有一天能与她站在一起歌唱。有一次我急中生智,用脚使劲地蹭桌脚发出刺耳的杂音,直到老师很生气地把我叫到讲台上梅的身边罚站,我装出难过的样子,实际心里却高兴得要命。
    与梅一起的日子过得飞快。夜晚我常常在各种各样奇异的梦里遇见梅,梦见我俩手牵着手在绿野中漫游。我不知道当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灿烂的思想,反正梅在我心目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份量,我一直无法忘怀她的笑容及歌声,即使在后来我与竹、蕾的交往中,我也时常想起梅,她是我最初近乎完美无缺的记忆。
    梅现在过得不错,她在南方这座城市里广播电台做少儿节目主持人。梅在小学五年级还未念完时离开了学校,随父母移居到这座城市。梅刚要走时我茫然若失,一个人在大街上疯狂地奔走,我无法挽留她,更不能对她说什么,事实上自始至终都是我个人的臆想。梅完全不知道我对她特殊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她永远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以至于我在来到南方城市后近一年的时间里,一直抑制自己渴望见她的念头,虽然在电台里时常能听到她娓娓动听的声音,那声音依然甜美动听扣人心弦。我不能破坏记忆中最初完美的印象。
    直至今日梅仍然不知我与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每天各自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循环着,各人划着自己的轨迹,却永远无法相交。虽然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见到她,但我却迟迟不愿拨号,梅已拥有她崭新的世界。新年将近时我得知梅将要结婚的消息,我特意精心挑选了一张写满歌声和微笑的贺卡寄给梅,当然贺卡上的签名是一片空白。梅永远都不会知道贺卡的来处,她将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寄走贺卡的瞬间感觉格外轻松,我知道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而我的生活将从此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现在我生活在南方这座美丽的海滨花园城市,树木蓊郁,街道清静宽阔,整个城市的心态显得怡然恬静,清新从容。然而更多的时候,我却不能保持这种怡然从容的心境,每次当我独自梦醒时总会问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一个古老而玄奥的难题常常令我苦脑不已,甚至有时我会突然冒出很古怪的想法,站在某个角度审视自己,灵魂会游离于躯体之外而独立存在,而现实中的肉体不过是一种虚无的表象,已经完全变得陌生而遥远;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一匹孤独桀骜的狼,为了梦中美丽的草原而四处游荡,尽管追求的都是海市蜃楼,也甘愿在沙漠中亡命地奔袭。
    我突然记起上大学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荒弃了学业,潜心专研气功学及宇宙各种神秘现象;每天天亮前爬上后山等待日出,天黑后又上山静坐练功,后来的结果是练到骨瘦如柴直至竹以分手为要挟来阻止了我的进一步尝试。直到今天我依然未进入过气功状态,我曾经想如果当时能坚持下去的话或许会有所发现,然而后来在与蕾的交往中我发现自己的想法极其错误。
    蕾自始至终不相信人的“灵魂”能独立存在,她说没有比她们学医的更了解人的身体及结构;为了验证她的理论,有一天晚上她偷偷带我溜入医学院的解剖间,让我看解剖池中被福尔马林浸得发白的尸体和略带酱紫色的内脏,她指着那些东西一一给我讲解,声音平静而沉稳。我在后来的几周内一直不敢吃肉,然而心理上的震撼远远比生理上更强烈得多,我所信奉的精神至上的神话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事实已经很清楚我只是现实生活千万普通人中最平凡的一个,我与神或伟人的距离还相差甚远。在与梅、竹、蕾的交往中我完成了灵魂与肉身的统一,我的灵魂不再游离于躯壳之外而于肉体中真实的存在。我得感谢她们的情爱与关心,把我从梦幻世界里拉回现实,使我终于回归了自我。
    当我沿着海边的沙滩缓缓前行时,远处夜空中有几颗凌乱冷落的星,海风不时把浪花溅到我的脸上,我还来不及品味这海水里苦涩的滋味,梅、竹、蕾的身影于更远的海面上一一闪现,无论她们的面孔是远是近,我都能一一辨别她们的模样,正如我前边所说的那样,我再也无法把她们从记忆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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