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午后

午后,妇人懒懒地蜷在沙发里,散落的书兀自偎在一旁。一棵光秃的树静默在窗外,枝枝杈杈将天空岔成灰蓝的龟背,几只懒散的绵羊俯在龟背上。以往这个时候是该为家人准备晚餐的时候,而今儿子去了另一城市的寄宿学校,丈夫...

来源:互联网

作者:佚名

午后,妇人懒懒地蜷在沙发里,散落的书兀自偎在一旁。一棵光秃的树静默在窗外,枝枝杈杈将天空岔成灰蓝的龟背,几只懒散的绵羊俯在龟背上。以往这个时候是该为家人准备晚餐的时候,而今儿子去了另一城市的寄宿学校,丈夫也把回家吃饭当作了点缀,不到深夜是照不上面的,渐渐地妇人也忘记了这个程序,随便塞点一天就恍惚了,似乎多少年他们只是为儿子同时必修了一门功课,过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上足了发条的陀螺,转个不停,想找个机会停下来想想自己的心情,想在赶往超市的路上驻足看看路旁开的正闹的花都没有罅隙,而今可以这样了,却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她的生活齿轮缺了哪一齿,她也说不清。她将自己囚在了屋子里,,每天最多的时间是在沙发的这个位置上,北方乍暧还寒的三月,有一丝料峭袭人的清冷,她将身子愈发蜷在了沙发的拐角里,想闭一会眼,可是刚一合眼横冲直撞的影子就径直走来,索性放开想想又头非头脚非脚定不下性来,眼睛就在房间游离起来,午后不再饱满的阳光溜进屋子里,暗光里的物件迷离着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如妇人垂下的眼睑,亮光里的物件丰盈光鲜像妇人才化妆的脸,同屋而居攸忽明暗,妇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了住了好久的屋子,打量了起来,桌子上的一簇金盏菊随意泻了一团金黄倒映在如镜的桌面上,晶莹的瓶里昨夜的茶舒展成叶舟漾在水里没了热情,对面墙上家人的合影也改变了本来的基调,穿了一袭深沉的袍,妇人直直地看了一会,那时候家人还在一起,每个人露出恬静的自己的笑,流淌在框子的边边角角,如今看来,却有配合对面那台机器之嫌了,妇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想比较什么。屋子里静谧得可以听见起伏的呼吸,只有墙上的钟摆机械地‘铮铮’着重复着走过无数次的路,妇人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多像自己呀。忽然就真困了,更加地蜷了寐了起来,散乱的发丝贴着鼻翼,嗅着发丝的清香竟醺醺然睡了。忽而,觉得被什么刺了一下,掀开一丝缝,是阳光换了方向照在了脸上,妇人被包在一束光带里,继而就睁开了眼,发现光带里漂浮着无数的舞动的精灵,妇人一下子懵了,自己亮洁的屋子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尘,妇人不由得呼了一口气,似是尘埃已扑在了自己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呀,妇人取笑起自己来,是阳光告诉了自己真相,我们能看到的、摸到的孰非他真正的面目,像阳光一样,在此此亮,在彼彼亮,彼亦是此,此亦是彼,不能停止呼吸,就无法拒绝尘埃。妇人伸进光带里攥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开手,手心里只有细密的手纹,妇人双手掩在脸上,嗅了嗅想找到生活的味道。她坐直了身子,努力全身融进这一缕温暧之中,遁光而去,还是窗外的那棵树,只是有几只燕子从枝头掠过。燕子回来了,燕子回来了!妇人像稚子般呢喃着。突然,妇人起身往屋外走去,甚而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穿上外套,出了房门,径直出了院门,渐行渐远。
  园子里,游人履成絮状的落叶和消融的泥土揉成松软的毯,妇人踩在上面,有点失重的、轻飘飘的感觉,迎面拂来的风清凉如水,妇人感觉全身的毛孔像刚洗完澡般打开了,风吹进去,酥酥的、痒痒的,妇人好像个孩子般,瞅瞅这儿,摸摸那儿。“啾啾”的鸣叫声吸引了她,抬望眼,远处的树上几只雀子在枝头跃来跃去,蓦然,妇人觉得一树的褐中泛出若隐若现的青来,妇人揉了揉眼睛,在屋里没看见自家院子里的树有一丝的青呀,是自己眼花了吧,加快了脚步驻足树下,没有一丝的绿呀,妇人不解地在摸起了龟裂的树干,什么东西在自己手上像风吹进了耳朵一样痒,一看,是只上树的蚂蚁,妇人笑了,何苦挡了它寻春的路呢,妇人的眼睛直直地跟着它到树枝上,惊呆了,远处看来光秃的枝枝杈杈上布满了毛茸茸的豆,妇人颤颤地、慢慢地抚摸着,似是怕一抬手它们就会灰飞烟灭,软软的,粘粘的,像含在口中的软饴,像婴儿的胎发,不,更像处子的乳蕾,妇人闭上眼,慢慢地享受着指间传来的惊喜,妇人笑着睁开了眼,她明白了那一丝青的由来,可不是,在褐之中有针眼般的绿正要绽出来,绿孕其中,花待其后,实在不是自己花眼,星星之绿,实可燎原。妇人伫在这一树希望下,心却如少女思春般鹿撞个不停,思绪像一匹受惊的野马飞奔——想给院子里的树浇浇水,施施肥,莫等闲,负了一树生机;想回家精致地做几样爽口小菜,浅酌几杯,别忘了,一定要换上那张自己挚的唱片,肚子真就饿了起来,当然,还要沏上一壶醇香的玫瑰花茶;想回家将衣橱的春装通通打理一番,身上莫名地燥热起来,想起大楼里曾经看过的那套粉紫色洋装,对了,还有那件湖蓝带白色碎花的小衫、那只米色珠花手袋,那双白色高跟漆皮短靴,一并拿下,邀上最好的朋友一同出发,糟糕,多久没联系了,妇人思索着联系电话,一起把这个春天打包回家,累了,在美容院一起做个SPA,说说心事、咬咬耳朵,末了,一定要痛快地涮它个一锅红艳,最后回家,美美地睡到鸟儿敲窗时分。妇人倚在树上,任自己像空气中的尘一样轻盈,无法捕捉,自由飞舞,又有燕子从头顶掠过,妇人不由得抬头追随,天空更加澄明如同一面湖水,湖水里绽放着一簇簇白色的云朵,似天鹅不曾揉乱的胸脯。妇人感到自己像一只找回重心的陀螺,伸开了双臂旋了起来,飞舞的裙裾像一波波的漩涡将妇人卷入了春光里,不可分割。
  “呜啦,飞啊……”一阵呼喊声吸引了妇人,原来远处一群孩子奔跑在一片草色里放风筝,一片草色,妇人相信不是自己花了眼,答案就在脚下,妇人俯下身,扒开絮泥,一簇簇的鹅黄露了出来,落红本非无情,只为这一地鹅黄呀,妇人轻轻地掩起絮泥,莫惊了这蠢蠢欲动的精灵,妇人站起身,全身的细胞似是鼓足了劲的帆张力十足,一地的鹅黄似已在她的体内生根,生生地要从打开的每个毛孔伸出来,将妇人拥簇成一团抹不开的绿。
  妇人起身提起裙裾像个孩子般奔跑了起来,奔向那一片草色之中,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春天还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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